
本月二十日上午,我正在参加省委统战部机关一年一度的厅级干部体检,突然接到我的忘年交朋友,也是清泉老书记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以后,一直陪伴老人家度过幸福晚年并为他创办湖南清泉书画研究院的王超博士打来的电话。他用悲伤颤抖的声音告诉我:熊老书记今天凌晨走了!因为早就听说老人家已经住在医院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且健康状况很不乐观。所以当时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虽说并不感到突然,但是却感到十分悲痛。

因为我是熊老书记真正的小老乡,都是双峰县杏子铺镇人,两家相距不到十里路,是共饮一江水长大的。记得1988年三月份,我作为省委统战部的一名工作人员,陪我们省的全国政协委员赴京参加第七届全国政协会议。我和省政协的欧阳耀祥、张亦贤、王超强同志,都是随特邀界的刘正主席和佟英部长住在北京友谊宾馆。

大会开幕三天以后,由省委统战部佟英部长组织发起,请参加全国政协会议的湘籍国民党起义人士聚会吃饭,得到了参加两会的熊清泉书记、陈邦柱省长和刘正主席的支持。那天他们三位领导还有时任省人大主任刘夫生主任一起作陪,出席这次晚宴的国民党军政起义人员有:宋希濂、文 强、沈 醉、萧作霖等六七个人。因为宋希濂先生祖籍是双峰县杏子铺镇溪口村人,也是同饮一江水的老乡。清泉书记一面拉着宋老先生的手,一面指着我,用他那浓厚的湘乡话说:宋老,我们三个人都是喝涟水河里的水长大的。您老人家在上游——溪口,小朱在下游——江口,我在中间——杏子铺。宋老听了哈哈大笑说:熊书记当然是中流砥柱啊!那次晚宴气氛十分祥和,大家谈笑风生。 这是我和这位家乡大领导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亲切、随和,没有架子。 真正知道家乡出了这样一位大官,还是我的一位本家老前辈——1949年随程潜参加湖南和平起义的原国民党少将朱费隐老先生告诉我的。 他是湘乡解放前的最后一任县长,也算是我们当地一个名人了。解放后,人民政府安排他到湖南省参事室任参事。1983年秋,那时我还在长沙工程兵学校一大队任政治委员。我选了一个星期天,到河西桐梓坡省政府参事室宿舍去看望我的这位远房曾祖父。老人家已经八十多岁了,但精神矍铄,十分健谈。他告诉我现在的省委常委、长沙市委书记熊清泉是我们的老乡,老家是杏子铺的。他还告诉我,熊书记已经到他家来看过他了。他当时也说了一些恭维书记的客气话,熊书记对他说:费隐老,我们都是屋门口(湘乡话指家乡)人,您老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1986年,我从部队转业到省委统战部工作,由于工作方面的原因,也有机会经常向老书记请示汇报工作。印象最深的有这么几次。大概是1987年春天,清泉书记那时是湖南省人民政府省长。由于迎宾路省政协大院一些行政管理遗留问题,两个单位的工作人员经常发生一些矛盾。有一次,时任省委统战部副部长王双林带我去省长办公室向熊省长汇报情况。省长听了说,统战部一直在省委院子外面,办事也不方便,干脆就搬到省委大院来算了!我们听了十分高兴。 1988年春天,中央任命熊清泉同志为中共湖南省委书记。过了一段时间,王双林副部长又带我到省委去找熊书记,还是希望他能为统战部说说话,搬到省委大院里面去。这时候省长成了书记,说话的口气又不一样了。他听了我们的要求后便说:省委大院现在房子也很拥挤,你们还是维持现状吧!倒是可以考虑给统战部改善一些办公条件。我们听了书记这么一说,只好打道回府。不过心里还是有一些想法:共产党的干部,真是坐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呀!但是我们还是很理解当领导的难处,此后在统战部便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了,因为凡事都要讲大局啊! 清泉老书记是一个很有家乡情节的人。前面说到的宋希濂先生,1959年从北京功德林大赦出狱后,中央统战部开始把他们都安排在全国政协任文史专员。从1964年起就担任第四至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常委。上世纪八十年代定居美国,1992年2月在美国纽约去世。根据宋老生前遗愿,经过我部与有关部门联系,将宋希濂骨灰安葬到刚开发的长沙唐人墓地,熊清泉书记亲笔题写“抗日名将宋希濂之墓”。当年四月,湖南省政协和省委统战部在唐人墓地为宋老骨灰举行安葬仪式。因为正值春雨季节,举行仪式那天大雨谤沱,省委领导熊清泉、陈邦柱、刘夫生、刘正等冒雨参加仪式。说来也巧,那天主持仪式和介绍宋老生平的又是两个双峰人。省委统战部安排由我主持仪式,省政协安排副秘书长谭冬枚介绍生平。 举行仪式时,大雨一直未停,熊书记和各位领导都是打着雨伞来参加的,令参加这次活动的宋希濂先生夫人、子女和亲友十分感动。要说熊老书记对宋希濂先生的感情真是情有独钟。湘乡市国土局原副局长周绍甫,老家在湘乡棋梓桥镇毛田,与宋希濂祖居相距不远。从小就听家里大人讲过宋希濂的故事。周绍甫退休以后,根据宋希濂在国民党部队任职活动过的地方,自费跑了十多个省市,历经十余年,搜集到宋老各个时期的影像资料,编辑一本名叫《宋希濂的爱国情怀》的画册准备出版。老周让我请熊书记为这本画册题词。当我把老周的请求报告熊书记,他一听说是给宋希濂画册题词,便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过了几天,老书记秘书给我打电话说,熊书记的题词写好了。我赶到省委十号楼时,老书记笑容满面地把他用四尺宣纸书写的一首诗交给我。他的这首诗将宋老的一生作了完整的概括和高度评价: 陶龛立下报国志, 黄埔东征显英名。 淞沪请缨杀日寇, 滇缅横扫立大功。 这本画册出版以后,在海内外产生了良好的社会影响。 老书记热心故乡的事,关怀故乡的人,更多的是关注故乡的发展。杏子铺镇位于双峰县东南方,紧邻湘乡棋梓桥、潭市一带。湘黔铁路修通以后,杏子铺周边的群众想要乘坐火车去湘潭、长沙十分不便。据说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镇上的领导向老书记反映了这一情况,在他的关心下,由省财政拨款修建了从杏子铺镇到棋梓桥的公路——杏棋公路,才真正解决了家乡人民出行难的困扰。现在从杏子铺镇可以乘汽车到水府庙、娄底去乘坐高速公路和高铁,十分方便。

2008年5月,四川汶川地震刚刚发生几天后,杏子铺镇党委书记彭永义带领镇里党政班子一班人到长沙,请在长沙工作的杏子铺籍老乡召开联谊座谈会。那天,熊老书记在夫人吴沁沅大姐陪同下,也兴致勃勃地赶来参加。并带来了他的亲筆题词:“溪口水甜、杏子花香”。如今老书记的题词已经成了杏子铺镇招商引资的广告词了!


熊老书记离休以后,离休不离志,除了继续关心党和国家大事,有时候也应邀参加省委和政府有关部门组织举办的一些社会公益活动。但是更多的是把精力放到学习练习书法和吟诵诗词歌赋。七十岁以后还拜著名画家黄永玉为师。湖南有句土话叫“湘乡我俺做牛叫”。老书记自誉自己是“湘乡牛”,所以他特別喜欢画牛。黄牛、水牛、牦牛,甚至斗牛。他画的这些牛形象逼真,引人入胜。也充分反映了老书记一生“俯首甘当孺子牛”的高尚品德和精神。他将多年来所创作的书画作品举办展览得来的收入,捐赠给了贫困乡村建希望小学,为政府减轻负担,为国家培养人才。

我的家乡杏子铺镇江口村毗邻湘乡于塘洋潭。从双峰县城流过来的湄水河,在这里与从溪口、杏子铺流下来的涟水河会合。这里也是是娄底地区海拔最低的地方。2018年冬天,双峰县文联主席、江口村人阳剑发起众筹桃花岛植树活动,不到一个月,就引起了众多大自然爱好者的兴趣。有人提出要在江口河边立一块石碑,请名人题字。村里干部又找到我,让我去请熊老书记题字,我哪里敢推辞!只好到省委为老书记安排的书画室,请他为江口桃花島题字。当我向他提出这个请求后,老书记二话没说,立即铺开宣纸,提筆书写了“江口桃花島”这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现在凡是到江口桃花岛来参观游览的人们,都会在这块刻有老书记题字的石碑前合影留念。

近十年来,我陪了不少朋友去拜访过老书记,每次都是笑容可掬,平易近人。有时还拿我的名字开个与北京那位大人物有关系的玩笑。

熊老书记有个遗愿,要活到200岁,希望能看到伟大祖国实现民族复兴,实现国富民强的中国梦的那一天。可惜天不随人愿,天不假年,竞然让这位为共产主义理想奋斗了七十多年的老共产党员,永远丢下了他所热爱的事业,离开了他所关心和关怀过的亲人、朋友、下属。我们伟大的党失去了一位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我的家乡永远失去了一位大人物。

说到这里,我还想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故事。2012年左右,我请时任省侨联纪检组长肖泽华向中华侨爱心基金会争取到了一笔资金,为杏子铺镇合塘学校建一栋教学楼。房子建好以后,学校邀请肖泽华同志和我一同代表基金会去验收。我在部里派了一辆车陪肖组长前往。我们从水府庙下高速,走杏棋公路,过了斗盐大桥,沿着涟水河边向镇上方向走去。当车子行驶到杏子铺镇老街拐弯处时,肖组长突然说话了:朱部长,请师傅慢点开,这个地方风水太好了,左青龙,右白虎,肯定要出大人物的!我当即让师傅把车停在路边。我们一起下车,并指着路边一栋旧砖瓦屋告诉肖组长:这里已经出过大人物了!肖组长问我,是什么朝代的?我说就是当朝老省委书记熊清泉!肖泽华同志抬头看了看路边那栋破旧瓦屋,半天没有出声。我猜他可能在想,一个省的省委书记,要是在旧社会,也是封疆大吏了。而共产党的老省委书记的祖屋,竞然是如此破旧不堪。这与那些先富起来的大老板们和一些贪官污吏动辄占地几十亩盖起来的豪华庄园,简直是天圵之别啊!这正好应印证了熊清泉老书记一生清廉,勤政为民的高风亮节。 我深爱和尊敬的“大人物”熊老书记走了,他留给了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和深深的缅怀。我相信民间一句谚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涟水河两岸风光无限,杏子铺一带阴阳相古,山水钟灵。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好时代,“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但愿家乡时运发达,人才辈出。为了表达对老书记的深切怀念之情。昨天我同家乡杏子铺在长沙的几位朋友代表在长沙的众多杏子籍人士,到位于省委大院的老书记家里灵堂叩首,以表达我们对老书记的哀思。并且代表杏子铺镇在长乡晚给老书记送上挽联一幅:

清白做官 三湘主政 爱党爱国爱民爱乡土; 泉眼无声 七十学艺 画牛画虎画景画人生。 熊清泉老书记千古! 朱振基 2022.6.22深夜于长沙迎宾路望园楼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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