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美利坚合众国出了一件大事：传奇十项全能奥运冠军、卡戴珊家族的前「顶梁柱」Bruce Jenner正式以Caitlyn Jenner的身份登陆《名利场》杂志，为她历时一个半月的公开跨性别转渡画上了圆满句号。美国自由派媒体为此欢欣鼓舞：这样一个标杆人物的出现，无疑将可以把现在如火如荼的跨性别者权益运动再往前推一大步。

但「跨性别者」这个说法，对于我们来说或许还是有些陌生的。而面对这件「男变女」新闻，不少人表示「又刷新了三观」，这恰恰暴露了我们对这个群体了解的极度匮乏：光是我们仍习惯称呼他们为「变性人」，就是件不太准确的事了。所以在今天，我们想用下面几组问答来澄清一些个中误区，也希望你会在看完之后，对「性别」这个看似直白的概念有多一点认识。

· 为什么要用「跨性别者」这个说法？它和「变性人」有什么不同？

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得引入「性别识别」和「顺性人」这两个概念。

「性别识别」（Gender Identity)指的是个体对性别的自我认定：它可能是男，可能是女，也可能是现行社会常规之外的一种或多种性别。而这种识别本质上是独立的，和出生时指定给你的性别并没有直接关系。

不过根据目前的统计来看，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是「顺性人」（Cisgender），即出生时只体现了一种性征，且性别识别同出生时的生理性别统一。

但在我们之中还存在一群同胞，他们认为自己出生时的性器官并没有准确表达他们的性别识别。换言之，他们寻求的不是「改变」，而是「纠正」。相比较之下，「跨性别」（Transgender)这个描述心理与生理存在的客观鸿沟的表达，就要准确多了。

在这里我们需要强调的是，所谓的「性别认同障碍」是一种非常不科学、甚至反人权的说法。本质上来说，性别并非仅仅是一种生理结构，它更多是一种社会结构。换言之，你的性别是什么以及对应的性别表达，很多时候是社会常规「施加于」你的。尽管保守派仍会对这个说法持有异议，但在人类学界这一点是已经可以达成共识。

另外，由于长时间的缺乏了解，「变性人」已经是一个自带贬义、歧视义的说法。想要让社会重新认识一个群体，改变对他们的称呼是非常有用且必要的。

· 性取向和性别识别有内在联系吗？「男跨女」就代表她就一定喜欢男性吗？

认为跨性别者的性别识别和其感情上的性别偏好有关系，算得上是人们对这个群体最大的一个误解了。事实上性别识别和性取向的关系根本没有那么大，甚至可以说是独立的两件事。

Caitlyn Jenner在她四月份的出柜采访中特别强调了这一点：性取向指的是你会被吸引的性别，性别识别是关乎你自己的「我是谁」的问题，根本就是两回事。大家熟悉的金星和河莉秀属于跨性别者中的异性恋:出生性征为男，性别识别为女，喜欢男性。但同性恋在跨性别者中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区分异性恋和同性恋是一件不重要又很重要的事情：说它不重要是因为任何选择都不值得被大惊小怪，说它重要则是因为明确每一种选择是现代社会彼此尊重的一个基本表达。而判断的标准，则应该是从每个人的性别识别出发，而非是仅凭生理性征做出武断判断：要知道，以一个男性的心态去喜欢女生和以一个女性的心态去喜欢女生，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反之亦然。

事实上，即便是同性恋和异性恋，再加上双性恋，也不能涵盖人类中所有的感情关系：最近越来越被人们所熟悉的「无性恋」（asexual）便是一例。总而言之，每个人都有可能被任何一种或几种性别以不同的方式吸引。

· 所有的性别跨越都需要靠手术来实现吗？

明确的回答：绝对不是。这完全是一个个人选择的问题。

在英文中，从一种性别到另一种性别的客观转变过程称之为transitioning，本文中将其暂译为「转渡」。转渡并不总以手术为最终结点。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下，跨性别者公开出柜依旧要承受非常大的压力，加上完成一次变性手术需要在生理、心理和经济等多方面付出高昂的代价，所以跨性别者也有很大的可能性选择不做手术，并且只向自己的信任的人出柜。

并且LGBT权益组织GLAAD在其发布的媒体指导中也提醒了大家：跨性别者的身份识别和是否采用医疗手段并无关系。强调手术是一种物化跨性别者的行为，也会加深公众对跨性别者的误解。

· 那类似于「伪娘」这样的异装者，是否都可以归入跨性别者？

这又是一个需要澄清的重大误区：异装者和跨性别者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对此GLADD有过这样的解释：「女性跨性别者并不是异装者或变装皇后。变装皇后的性别识别均为男性，他们穿着女装多是出于娱乐的目的。请注意区分女性跨性别者、异装者和变装皇后，对不同个体使用他们认同的称呼。」

· 有哪些渠道可以让我更多地了解他们？

在此我们推荐的是两部美剧：《透明家庭》（Transparent）和《女子监狱》(Orange Is the New Black），两部电视剧都是在这两年站在媒体口碑金字塔尖的剧集。虽然在这两部剧集之前，也有过几部跨性别题材的优秀电影，但是是从这两部电视剧开始，美国社会才真正开始全面关注跨性别者这个群体的。

《女子监狱》的Laverne Coxz在2014年

成为首位登上《时代周刊》封面的跨性别者

在内容方面，《透明家庭》的故事就是围绕一个女性跨性别者的出柜及转渡故事展开的。而《女子监狱》中则有一位跨性别者美发师Sophia，她的主题集由Jodie Foster执导，在美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而扮演Sophia的演员Laverne Cox则在2014年成为了首位登上《时代周刊》封面的跨性别者。

· 还有哪些相关的特有名词是我应该了解的？

除了上文已经提到过的「性别识别」、「跨性别者」和「顺性人」之外，你还应该了解这两个概念：

性别不协同（Gender Nonconformity）： 指性别表达和社会常规定义下的「性别角色」有所不同。生理上的男性表达出传统女性特质、生理上的女性表达出传统男性特质，或是所谓的「中性」指的就是性别不协同。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性别识别和自身的生理性征一定产生了跨性别者那样的冲突。例如上文提到的「伪娘」：他们依旧有可能认为自己是男性，只是觉得男性也可以有不一样的打扮。

性别酷儿（Genderqueer）： 指的是自我性别识别不同于传统社会性别二元论的人群。这是一个相对大的总和概念，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认为自己拥有男女两种性别（bigender）、拥有男、女、男女同体三种性别（trigener）、没有性别（agender）、在两种性别之中游走（gender fluid)、自己的性别尚未被社会识别（third-gender, other-gendered）。

性别跨越、性别不协同和性别酷儿存在着一定程度的重叠，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认定自己只属于其中一个门类。

· 还有哪些误区是需要被澄清的？

-性别识别并一定是一件「长大后」才可以做的事，研究证明人类可以在很小的年纪意识到自己的性别错位；

- 跨性别者、性别不协同者和性别酷儿并不是对性别问题有困惑；相反，他们中的很多人可能比大多数顺性人更加了解自己。

随着性别研究的不断深入，正在有更多的性别认知被挖掘出来。从2014年2月开始，Facebook的用户性别选择栏扩充到了50多种选项，越来越多的国家也开始在身份证件上提供了不止两种的性别选择。

对性别探索的讨论，是生活在21世纪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去做的思考功课。但另一方面，这门大学问在我们的生活中也可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这一次Caitlyn Jenner的首次公开亮相，《名利场》选择了《叫我凯特琳》（Call me Caitlyn）这样简单的标题，就是希望向人们传达「跨性别者的出柜应该成为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的理念。

不过硬币的另一面是，全球范围内的跨性别者权益运动刚刚只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大部分的跨性别者仍遭受着社会方方面面的歧视，生活在真真正正的水深火热之中。跨性别者群体需要一个标杆人物，但更需要法律、制度上的支持和保障，以及社会对他们的全方位理解。

理解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儿，咱真该时不时地去试一试。

（克劳伊/文）